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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李】The only


慎读

写的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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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远不知道眼前这些东西该从何说起,他还没来得及理出头绪,一张接着一张的化验单就像树上的落叶似的堆满了他的办公桌。他把单子按照日期收好,压平,别上别针,整齐地放进文件夹,再塞进其他文件夹中间。秋日午后微风裹着丁点凉意,悄悄掀动着桌子上没来得及收拾的处方—他又忘了关窗。

一如平日的生活。

凌远看着刚刚被自己塞进抽屉的夹子愣神,又猛地把它抽出来打开。

他扫视着上面每个字,纵使这是他今天第五次翻开这些化验单,仍旧不厌其烦地一遍接着一遍地读,分析数字,寻找蛛丝马迹,甚至不放过一个标点。

就这样又过了20分钟,他疲累地抬起头看了眼墙上的表。

韦三牛没来喊他吃饭,凌远知道他在哪。

他重重地合死夹子,又无限轻柔地将它单独放进另外的抽屉,他该去食堂了。

午饭时间,电梯里站了好多人,凌远站在最角落里,两三个刚挤进来的小护士一眼就瞅见了躲在人后的凌远,用眼神跟他打招呼。

出于礼貌,路过时凌远冲她们点点头,随人流走出了电梯。

果然,他在食堂门口跟韦三牛撞了个正着,后者把饭盒塞到他手中。凌远接过盒子瞧了眼,一份素菜,半份米饭,另外一个小圆盒里装着米粥。

“这个,”韦三牛把筷子插到凌远的大褂口袋里,盯着凌远看了一秒,补了句,“今天还行。”

“嗯。”凌远看着远处的盆景含糊应声,上个月一个患者家属送来的。凌远给某个企业总裁的老爷子做了个十分成功的手术,临出院那天,亲爹指挥着亲儿子,给医院送来好几株盆景。

“救死扶伤,华佗再世呀。”凌远耳边又响起老先生出院那天对他不住口的夸赞。他看着那株盆景,有些叶子已经黄了,惨兮兮地耷拉着头。

他转过头朝韦三牛摆摆手,“下午办公室见吧。”

韦三牛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又回了食堂,下午他还有个小手术要准备。

凌远一路提着饭盒往住院大楼走,装饭盒的布袋晃来晃去,他怕汤洒了,干脆把它拎起来抱在了怀里。

等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发现,床上的人还在睡觉。

他没忍心叫醒这只难得冒出来的瞌睡虫,蹑手蹑脚地把饭盒放在旁边的空桌上,然后默默地在床边坐下来。屋子里安静的可怕,甚至感受不到呼吸。凌远在这份寂静中呆坐着,望着眼前的人,好像也要睡着似的。

他真的闭上眼尝试了一下,忖思着睁开眼后会不会从梦里醒来。

这不是梦。

但床上的人醒了。

本来缩着的一小团在被子下面微微动了动,顶着稍乱的卷发露出半张脸,透着疲惫和朦胧的鹿眼朝着凌远的位置定了定,还藏在被子里的嘴巴轻轻地叫了一声:

“远哥?”

凌远似乎真的睡着了,慢慢睁开眼,看着那一小团,挤出一个笑容。

“醒啦,想吃东西吗?”

头顶的卷毛晃荡了两下,软绵绵地冲他哼唧,“我想喝点水。”

凌远拿出杯子和吸管给他的瞌睡虫喂了点水,又问了他一遍要不要吃饭。

被子底下的人忽略了这个问题,伸出几根细长的手指蹭着凌远搁在床边的胳膊,“陪我说说话吧,你一上午没来了,我想你。”

“好,今天三牛过来了?”

“嗯,他每天都来。你不在的时候。”手指用了点劲想攀上凌远的胳膊,但最后只是浅浅捏住了他衣袖。

凌远顺势握住整只手,硬硬的凉凉的,仿佛攥紧的是一副骨架。

“今天没吃东西吗?”

“吐了…不想吃。”小卷毛委屈地缩了缩,“我好想吃小龙…”

“等你好了就带你去。”凌远怕这话丢了似的,赶紧接过来允以承诺。床上的人弯弯眼睛,卷毛开心地翘起来。

“好。”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多数时间都是凌远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仔细辨听他蛛丝般的声线。直到护士进来表示要打针,凌远发现自己也该回办公室上班了。

见凌远要起身,窝在掌心的手指费劲蜷住他的指根,不想让他走。

“下班我就过来,你乖,难受让护士给我打电话。”凌远狠心抖开指缝里的细骨,温柔地把被他撒在外面的手塞回被子里掖好。

卷毛生气了,给了他一个乱蓬蓬的后脑勺,闷声闷气地加了一句“下班就过来。”

凌远只在空中抓住几个摇摇欲坠的音节。

但他还是吐出个清晰有力的“好”,然后逃命似的匆匆离开了。

他几乎是跑着回到办公室,老远就看见韦三牛站在门口。

韦三牛又带了新的片子来,凌远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片子,抿起嘴一语不发。

沉默像水泥一样倒灌进他俩之间,堵的凌远心慌。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像是游乐场里抽奖的摇球机,筛过千百种仪器,千百种方案,千百种药。

最后只滚出一个答案。

“带他回家吧。”两个人对立着僵持了十几分钟,凌远一直看片子,脸上豪无表情仿佛变成了一张面具。韦三牛实在忍不了这种无声的嘶吼,率先开了口,“你早知道结果…你也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这里,他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我不能,三牛,你知道…”凌远捏着片子的手重重地砸下去,泄气地跌进椅子里,“你知道那意味着…”

“两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了。”韦三牛干巴巴地打断他,抢过凌远手里的光片举起来看,叹气,又摇头。

“别折磨自己了,这样也是在折磨他,”韦三牛抄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头,逼着自己把实话完整地说出来。

“已经没有时间了。”

凌远却幽幽地窝进椅子里,开始发呆。他发呆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自从两个月前的晚上开始,在手术室门外—在自己习以为常工作的地方,凌远像个可怜兮兮的流浪汉蜷缩在走廊的长椅上盯着地砖的缝隙发呆。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变成木偶,恐惧紧紧揪扯着他的内脏,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掏空。
弥漫在空气中的医用酒精味道密密麻麻地扎伤着他,他用尽力气抬眼去看手术室紧闭的大门。

他看着眼前的门,感到十分不真实。这是他曾经的舞台,他习惯了在这扇门后掌控一切的感觉,也习惯了在门前接受家属们喜极而泣的赞美和同事称许的目光。

然而这次,他只能无措地杵在这束总是以他为焦点的聚光灯前,茫然地看着久久不熄的红灯直到天边泛起青白。

秋天刚刚开始,正是最舒适的时节,凌远却如浸严冬。

他真的恨死了这扇门。

但他一直等到抢救结束,又亲自和护士把床推进了病房里。床上的人插了好多管子,曾经爽朗的笑声被大小仪器单调的蜂鸣所取代。

之后他便常常发呆,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洗完脸会对着镜子发呆,数着发梢的水滴,任由它和时间一起消失在空气里。再后来他会随时随地,对着正在跟他讨论病情的人发呆,对着办公桌上的照片发呆,对着窗外暖暖的阳光发呆。

他照旧要看许多病历,签成堆的文件,像是活进了一个忙碌又空虚的梦境,每天忙到大汗淋漓。可当所有人离去,他独自面对眼前那些化验单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被剜了个洞,里面填满了冰块。尤其当他站在病房的床前,对着床上的人发呆时,冰块尖叫着在他身体里互打乱撞,让他的每一寸皮肤都泛起恶寒。

这股恶寒已然化作一只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我得救他…三牛,我得救他…”凌远倒在椅子里喃喃自语。他快要裂开了,累累叠加的不安日复一日划过他的肌肤,沥干他的血液,把他慢慢绞成碎片然后丢弃进最深最黑暗的角落里。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毕竟这是他的愿望…”韦三牛不再劝他,“片子放射科还要看,我拿走了。”

直到推门出去,凌远都没给他答复。

与此同时,病床上的李熏然正乖乖地等着护士给他换药。

他累极了,身上一点劲也没有。他只能天天躺在这里,没有案子,没有任务,没有人给他打电话叫他去公寓楼下两条胡同外的店里吃小龙虾。

李熏然眨眨眼睛,他好久没吃小龙虾了。他也忘了上次吃烧烤是什么时候了,好像从一次不起眼的胃疼开始。他本以为是吃坏了肚子,但是吃了好些药都没好。之后他开始发烧,度数高的吓人,烧的他迷迷糊糊,拉着凌远的手胡言乱语了一大堆。再之后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晕乎乎地被抬上了床,又晕乎乎地被推进了一个巨大的房间,一堆医生围着他,每一个都看起来跟凌远工作的样子有点像。之后他开始睡觉,睡了很长一觉,等到终于睡醒的时候,他想张嘴喊一声远哥,却发现自己嘴里塞着管子,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他在懵然中逐渐苏醒过来,身体的每个细胞也跟着渐渐恢复活性,紧随其后的是汹涌的疼痛,疼的他又有点晕乎乎的,只想赶紧闭眼再睡一觉。

但是凌远进来了,他循着声音用力把眼珠转到门的方向,看着凌远几乎是冲到了他旁边,血丝密布的眼里涨满了欣喜。

“熏然!”

他看到凌远张开手想要抱住他,太好了,他疼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他满含期待地等那个结实的拥抱,但是凌远的双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凌远的表情凝固在了没来得及消退的喜悦上。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旁边的护士说“小心管子”什么的,之后凌远便将手恋恋不舍地收回身侧,但李熏然马上感到一只温暖的骨节蹭过了他的脸颊。

“醒了就好,你别怕…”凌远在床边坐下来,在李熏然耳侧轻轻说着,好像在说给他自己听一样。

李熏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住进了医院。

他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一定要在身上插好多管子,要吃超级苦的药,还要时不时忍受难以言状的胃疼。

过了一段时间,当他身上的管子终于能被撤掉的时候,他扯着缺水严重的嗓子,喑哑地问凌远:

“远哥,我得什么病了啊?”

凌远起初会先愣一下,再笑着告诉他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等到过了好多天,他又问凌远同样的问题,凌远会立刻给他一个暖洋洋的笑容,或者俯身亲亲他,再告诉他与之前相同的答案。

“没事,再等几天就好了。”

凌远的口气那么自信,李熏然自然而然就相信了。而且人人都说他的远哥是最厉害的医生,妙手回春,再世华佗那种厉害的医生,肯定不会骗他。

所以当李熏然抱着洗手池吐到昏天黑地的时候,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内脏厌恶了这幅膏肓的躯体,也没怀疑凌远说的话。日复一日,他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以至于每一次呼吸,都开始变成一种负担。他忍受着随时随刻会袭来的钻心刮骨的疼痛,胸腹上长久不愈的创口和迟迟不肯回落的高烧,他还是不肯怀疑凌远那句充满肯定意义的回答。他熬着每一天每一夜,为了让凌远的回答看起来真的可信,他故意偷偷给自己减了药,好像他真的开始好转了似的。但是当晚他就陷入了昏迷,仿佛坠入了一个燃烧的噩梦。等他终于醒过来的时候,李熏然感觉再也忍不住了,他勉强撑开眼皮,恍惚着问凌远:

“远哥,我们什么回家?”

凌远整个人一抖,再一次被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五感。他该怎么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李熏然,你活不长了,早就活不长了,如果选择回家,你很快就会死去,就会离开我。

他不能,他讲不出,凌远的额前冒起一层细密的汗水。他不能平静地直视着李熏然的双眼告诉他,两个月前你就查出来是胃癌晚期,我救不了你,你只能死去。

他做不到,因为自己才是真正恐惧的那个人。

当他看着各种各样的液体顺着管子流入又排出李熏然的身体时,仿佛他的生命就那样顺着一根冷冰冰的软管逐渐流失,往日朝气蓬勃的肌肉会日益萎缩,他会失去光亮,失去鸟鸣,失去自己周身的香皂味。

直到他的熏然被这份病痛逐渐榨干,身体再也拴不住他洁净的灵魂。

而他只能在李熏然的床边,束手无策,全盘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审判,还要承受李熏然丑陋的死状—在一堆仪器中,身上插满各种软管,挣扎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从头到尾,他救不了李熏然。


尽管他救过千个人万个人,唯独这一个他最想留住的人,凌远救不了他。


凌远打了个哆嗦,李熏然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好似要用尽剩余的全部力气恳求他的回答。

凌远开始痛恨自己,他救不了自己的爱人,却要逼着他在这里受难,自己才是真正的混蛋。

他没说话,只是给值班医生去了个短信,然后俯身吻了李熏然的额角。


第二天,他俩真的回家了。

凌远抱着纸片似的爱人回到家中,把他搁在床上。回到自己地盘的李熏然看起来精神了不少,细溜溜的胳膊挽着凌远的脖子,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乖,我去烧点水就回来。”凌远宠溺地吻着李熏然的鼻尖,帮他把枕头垫好。

凌远转身走进厨房,匆忙烧了点水就回了卧室。

李熏然正在玩他的手机,脸颊泛起一点点粉色,看起来好极了。

凌远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揉着他的头发,看着他在自己手机上跟简瑶斗嘴。

他差点被这份温暖给骗了,虽然只是一瞬间。这一瞬,李熏然没有长病,他俩只是在度过甜腻的假期,中午他要给李熏然做虾仁烧卖,还有他最爱的紫菜蛋汤,他俩会亲吻着对方在这张床上打闹,李熏然会灵巧地躲开他挠痒的手指再被他牢牢抱进怀里。

“远哥,我有点困。”李熏然揉着眼睛,好像真的很困的样子,“我想睡会。”

凌远迟疑了一下,还是帮他掀开被子,然后拿掉了一个枕头保证他能躺的舒服些。

“睡吧。”他强装镇定,看着李熏然闭上眼睛。

“呆会叫我起床…要不队里有事…”李熏然嘟囔着,似乎完全忘了他请的长假,他已经两个月没出勤了。

“好。”凌远像往日一样答应他,看着李熏然沉沉睡去。他守在李熏然旁边,目不转睛地扫视过他浅浅起伏的胸口,或是偶尔轻颤的睫毛。

他还活着,李熏然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足以给凌远带来莫大的安慰,因为他还活着。

李熏然一直睡到下午。

看着李熏然睁开眼的一刻,凌远感觉这简直是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因为他还活着。

但李熏然发起了高烧。

因为高烧刺激着泪腺,李熏然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像是起了涟漪的湖面。凌远慌了神,坚持要送他回医院,可李熏然摇摇头,拒绝了。

“我不想回去,远哥。”

“熏然你听话,我们就回去这一天…”

“对不起远哥,之前被我玩电脑的时候坐坏的那副眼镜,还没来得及给你配新的。”李熏然的声音弱弱的,好像在风中振翅欲飞的蝴蝶,凌远死死地把他搂在怀里,他还不想放他走。

“我们一起去,你陪我去,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别急,我…”

“吃小龙虾的事,你答应的。”李熏然的眼睛有点失焦,但他像之前那样,攀住凌远的胳膊,用力地往外吐字,“我好舍不得你呀…远哥…”

“熏然我们去医院吧,求你了熏然,去医院吧…”

“我不去,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李熏然累坏了似的,说完就把头歪在凌远肩窝里喘气,他的呼吸挠的凌远有点痒,凌远想笑一笑,但嘴巴一动,眼泪却淌了满脸。

“你一定要走吗…”凌远听着自己的声音碎裂在沉默里。

那份酥麻麻的痒意渐渐弱了,李熏然轻悄悄地在凌远耳边问他,轻的仿佛吹了一口气。

他的体温开始下退,再由暖慢慢地变冷。

凌远木然地看着墙面。

仿佛真正死去的不止是怀里的李熏然。


一眨眼,葬礼也结束了。

凌远把空的骨灰盒放回车里,李熏然没提过他的骨灰要怎么办,但凌远自作主张地把他撒进了两人第一次接吻的河边。他休了一天的假,上午去撒了骨灰,又把李熏然在家里的东西归置好,下午就赶回了医院。

韦三牛在门口接他,凌远转身要进门前,身后跑过去一群警校的学生。

唯独没有那个人。

是的,你是唯一一个。

我的爱人。

他望着少年们在余晖下慢慢消失的背影,给了李熏然最后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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